第四百一十一章 颠倒黑白

纱帘飘动，齐王的长腿从轿子种伸了出来，他靴子上绣了简洁的蓝色云纹，一尘不染地踩在了鲜血与尘土之上，从这一个角度看过去，还能看到一小节青色袍子垂在靴子上。
  他们两个都看不到齐王的脸了，但齐王却能将他们两个的狼狈看得一清二龚。
  “本王不喜欢打仗。也不喜欢粗人，尤其是像你这一种粗人，闵暮。”齐王漫不经心地说着，一双靴子停留在两个人的视野之中，“真的很脏啊。你那日把本王打得好惨，本王可是都记得的。”
  旋即，是利剑出鞘的声音。
  闵璇玲笑了，直接喷出了一口血，喷到了他的靴子上面，他洁癖不知道有多严重，瞬间往后面退了两步，若是能看到他的脸，大概就是皱着脸的。
  “齐王这话我实在不是很明白啊，我没打你，分明是你射了我一箭。怎么还颠倒黑白起来了？”闵璇玲说完，喘气也喘得有些重，却还是坚持把最后两句话说完了，“再说了，你不喜欢打仗，我就喜欢打仗啊，是你搞事好不好？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还在京都睡觉呢。”
  冰凉的温度贴在了脸颊边，闵璇玲的视野被迫挑高了一些，齐王在她跟前蹲了下来，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直直盯着他，他唇边勾起一抹友好的微笑，“听过你能言善辩、巧舌如簧，但我却觉得很一般，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村夫粗人，你的话只能激怒那一些莽夫，很遗憾本王不是。”又有些疑惑地歪了一下头，嘲讽道，“龚昊岚看人的眼光越来越不好了，非但挑了一个长得跟女人似的，还说话难听的，就你这样他都能忍吗？”
  闵璇玲只是笑。
  齐王像是有些兴致缺缺，他将自己的剑给抽了回去，尤带着几分未退的轻蔑，“罢了，你做出来的东西确实让本王吃了不少亏，也不完全是一个废物。”
  剑尖在地面上划了一圈，又落在了沈执脸上，他以同样的姿势挑起了他的脸，仔细端详他脸上的表情，遗憾地叹了一口气，“沈执啊，差点没有认出你来，这么些年不见，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。”
  沈执咳出了一口血，齐王又皱了皱眉，只听他说，“我、我也没有能认出你啊。”
  齐王拍了拍袖子，“你说说你，好好去当一个文臣不好么？非要来这里打打杀杀的，不适合你啊，要不要跟我回北漠，保证给你一个大官职。”
  闵璇玲这才看出他和沈执的差别，感情他就是收买的对象，她就是勉强过了废物线的粗人？她撇了撇嘴。
  “多谢齐王的美意了，不敢受。”沈执冷淡地说，竟然说得一场顺溜，“成王败寇，要杀要刮，悉听尊便。”
  “嗯？我说过了，我不是粗人，我不喜欢打打杀杀的。你这种人死了不就是便宜你么？折磨你这样的人，要……”齐王想了想，问道，“你现在在乎谁？闵暮？龚昊岚？父母？”
  沈执咬了咬舌头，“你想做什么？”
  齐王笑了笑，宽慰一般地说，“嘘。不要太激动嘛。龚昊岚和你父母我暂时动不了，闵暮也还有一点价值，能让你们两个这一些骨头比较硬的同时不爽的办法只有一个了。”他在沈执脸上划了一道口子，啧啧叹息，“你们两个在意的么，无非是这一群士卒的性命，你说要是我在你们两个面前一个一个把他们都给杀了，你你们肯定会露出十分美妙的表情吧。”
  他说着，异常享受地眯了眯眼睛。
  这就是你所谓的不喜欢打打杀杀？
  闵璇玲第一反应便是这个人是变态，第二感觉才是毛骨悚然，身上的疼痛都压制骨子里的冷意，这个人和秋牧野完全不一样，他嗜血无情，像是一个工具那样，若没有秋牧野存在，他们这一边估计早就被他踏平了。
  她还勉强压制住了自己的气息，沈执目眦欲裂，大概是花费了他目前所能说的最大声，沙哑得几乎要破音了，“你！你若是要杀他们，便先杀了我！”
  闵璇玲禁不住在心里狠狠叹了一口气，沈执现在的反应就是齐王所要看到的，他这不就顺了他的意思，让他知道自己很害怕么？在现在这种弱势之下，他们两个再暴露一下弱点，就完全没有翻身……算了，本来就没有翻身的余地。
  “嗯。想不到龚昊岚还好这一口，原先我以为他喜欢闵璇玲就已经是眼瞎了，后来好不容易死了，怎么没过几年反而得了这一种毛病？”齐王恶劣地笑道。
  闵璇玲冷冷地看着他，故意装出一副恼羞成怒之状，“是又如何？你有什么资格管？”语峰一转，她露出了饶有兴味的表情，“该不会是你没有人爱，所以妒忌了吧？”
  北漠军全面压制着南梁军，这个环境似乎让齐王十分舒适，因此她的心情也格外放松，有很多力气跟他们说话，他唇角含笑，“闵暮。本王说过了，本王可不是什么莽夫，没有这么容易被你三言两语刺激到，本王是没有人爱，但若是得到你的爱……似乎也不是什么幸运的事。”他说着，还不忘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，摸了一下手上的鸡皮疙瘩。
  闵璇玲现在找到了最好形容他的一个词了，就是伪君子。之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没看清连，他还真以为他就是同龚昊岚差不多的人，这么一番下来，他其实连伪君子都算不上，君子两个字可以去掉，虚伪倒是虚伪到了极点。
  闵璇玲满脸不屑地撇了撇嘴。
  “好了。话多耽误事。”齐王伸出手似乎想要拍一拍她的肩膀，但他很快就改变了主意，转而去拍了拍他们两个的脑袋，“你们两个好好享受一下北漠的待客之道吧，上次那废物被你们打的落花流水，当真是……啧，不说了，既然已经他们已经兵败了，你们就都是俘虏，投不投降无所谓，重要的是……”
  他环视了一下被制服的南梁军，声音极轻地说道，“重要的是，清河城，是我们北漠的了。”
  沈执突然说道，“你这么做，不怕陛下对秋牧野怎么样。”
  齐王摇了摇头，“若他真的敢对牧野如何，那我立刻打上京城就是了。再说了，人他能不能看的住，也是一个未知数呢。”
  他一步一步地走回了轿子上，掀开一侧帘子，露出半边俊逸面容，“不过你居然会用这个威胁我，我也是挺意外的。要不要来和我下一局棋？”
  沈执沉默了良久，才说道，“不必了。”